清华园日记第九部

Posted by Untitled Blog on July 2, 2023

7月2日

19:23

到美国已经两个月,第一次出远门便是到纽约和波士顿。

之前在dc,总觉得不像是典型的美国城市,整个城市几乎就是博物馆和政府机构,既不现代化也不商业化,大街上很少有商业元素,在马大附近的生活也很难说是在城市中生活。在马大附近的风貌是典型的乡村景象,没有车几乎寸步难行,尽管有地铁,但是和城市核心相隔甚远,不能便捷的享受城市的服务。

到纽约四天,对美国的印象又下降了一些。整个城市似乎是一个大的垃圾场,街道上到处都是垃圾、污水和弥散在空气中的烟霞和大麻气息。

在纽约中城下车之后,我们先去了哈德逊河边的edge,是一幢很特别的建筑,大街上的人种裔丰富,很难说出谁是游客谁是当地的居民,任何人似乎都可能被别人当作纽约本地的居民。当我们在一个购物中心前驻足时,终于感受到了现代城市的风貌,这里的购物中心不是马大附近一层的商场,而是和国内城市相似的商业综合体,里面有优衣库和无印良品,还有其他用英文书写名字的服装店,如果不看路上的行人的话,很难和国内城市的购物中心做出分别,其实购物中心里的人大约有三成也是东亚裔,密度很高。

接下来我们打算去韩国城,寻找一些食物;一路上穿过水泥丛林,道路两旁不时有着抽大麻的人,还有许多在食品车里贩卖食物的小贩。韩国城似乎就是一条主街,里面有许多写着韩文的店铺,似乎不远处在进行lgbt pride parade,因此韩国城两侧的入口都有人管控,大街上有人正在清扫,用机器喷出水,把地上的垃圾溅起到空气中到处飘洒,此情此景下我们也无心逛街,只好迅速找到一个店铺开始吃饭,一进店店家就上了十多种泡菜,可惜我并不很喜欢吃,点了一个年糕一个鱿鱼石锅拌饭,最后花了54刀,令我们心痛不已。

之后坐地铁前往中央公园游览,一进地铁站就闻到铺面而来的尿味,地上全是污渍,地铁站的楼梯上还有着流浪的人,我不敢与他们对视,只能快速通过,到展厅之后,因为恐惧,全程都将包背在前面,背部紧靠着墙壁站立。好在纽约地铁班次密集,运行速度也很快,没过多久就到了中央公园。中央公园面积非常大,里面有小丘、湖泊、城堡、草地、喷泉等许多丰富的景色,南边是中央公园的精华部分,游人如织,有许多小商贩和艺人,还能看到曼哈顿的密集高楼。

在这里,我们得知之前联系好的日租公寓的房主今晚不能回到岛内了,于是只能立即开始坐着寻找酒店,在去哪上最低的酒店价格也要1000不含税,而在国外的平台上,看起来是100刀左右,点进去就发现加上各种税费、度假村费、服务费就成了199刀。我们经历了痛苦的搜寻过程,其实我内心也清楚,便宜、安位置好的酒店是不存在的,但是还是不甘心的继续寻找,最后终于定了一家华尔街附近的假日酒店,花费1300元。

晚上放好行李后,我们去了时代广场,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我周围的每一个立体角都充斥着屏幕和炫目的广告内容,其中有不少是和中国相关的内容,大多数是城市的宣传,只能说内容太多且太繁杂,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放了许多内容繁杂的画面,根本不知所云,而其他一些外国公司的广告,则是将一条slogan放置数秒,也没有复杂的画面,这样才能看清标语究竟在说什么。广场上有许多黑人在表演,我很难称之为杂技或是艺术,因为本质上就是一个黑人越过数个蹲下的人,为了多收钱,主持人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劝说他人给钱、加钱,我们等了十分钟也没见他们真正跳,于是便走了。

之后我们坐轮渡去了罗斯福岛,回去已经很晚了,在路边看到许多在街边躺着的人,我们只能迅速通过。街边有一个flower店,我以为是卖花的,其实是卖叶子的。

波士顿是一个很干净的城市,景色也很宜人,街道有种一尘不染的洁净。整个城市既不像纽约那样规模巨大、脏乱,也不是完全的乡村景象,城市生活很便利,可以乘坐公共交通迅速的去往市区或者景点。学长和另外两个人合租,一个是他实验室的本科生kevin,父母都是墨西哥人,不会说英语,但他出生在旧金山,在旧金山长大,英语很流利;另一个是兰大本科、清深的生物博士Han,在哈佛做博后,他住在公寓的客厅。学长带着我,还有和他合租的学长一起去市区吃饭。

路上恰巧碰到了Kevin,于是便和Kevin交谈起来,不得不说,即使他才19岁大二,看起来也比我成熟许多,甚至比28岁的han都成熟,而他十分自信的侃侃而谈,面对作为他小导师的wang一点也不诧,这一点让我很是羡慕,wang和Kevin用英语谈笑风生,我虽然能听懂部分,但是却很难开口说出自己想要表达什么,Kevin打算回哈佛参加party,于是我们中途便分开了。Kevin是我心中典型的美国人的形象,遇到谁都能侃侃而谈,无论自己懂不懂都要不停的去表达,不惧怕任何人,不在任何场合下胆怯,无论是面对老师还是陌生人。

波士顿的街道很符合我对传统的欧洲城市的想象,道路两旁是优美的两三层的房屋,路边就是商店和餐厅,人们习惯于坐在商店外用栅栏围起来的街道上,一边吃饭喝酒聊天,一边看着街道的行人。我们到了一家餐厅,里面提供的食物都是未经过太多调味料处理的白人饭,可能这就是他们对于食物的理解,一碗虾肉意面花了20多刀,一杯鸡尾酒花了15刀。我饮少辄醉,告诉他们我打算去深研院读书,于是整个饭局就变成了他们对我的劝告,让我务必不要去深研院,要试试出国读书,han说他当年因为没有英语成绩,而且恰好又能保研,于是去了深研院,他认为深研院混的人居多,如果去了,或许能够轻松的度过几年,但是之后的就业和深造可能不是很乐观。

他本人是在日本出生的中国人,两个妹妹也都是在日本出生,但是父母因为不想改姓而没有入籍,父亲是清华机械系的教授,他从小在五道口长大,本科去了兰大,他至今怀念兰大,因为兰大用自己仅有的资源去帮助所有学生、去培养每一个学生。他的父亲认为深研院的教授水平也不高,他在读博期间,依靠自己的努力和其他院校的老师合作,有的老师甚至是通过他才知道他在深研院的导师的,毕业之后他计划在哈佛读博后,但是因为签证问题先去了新加坡做了3个月,签证办好后又在新加坡办了离职,赔偿了400新币,在哈佛也同样不顺利,做了5个月,中国人老板一直pua他,对他要求高且一直贬低他,他现在心态很不好,于是他又打算离开了,老板要求他必须签订自愿离职的声明,最近他在疯狂的面试寻找下家,之后他似乎打算先回国再回美国。他对于所有中国导师都有统一的批判,认为他们只会压榨人和PUA人,让所有人都疯狂的卷,却又做不出什么成果,为了让我信服这一点,他举了他父亲的例子,组里的学生母亲去世,他父亲都不让学生回家看望。

wang也觉得深研院不好,他认为我去美国任何一个学校都比深研院好,而且“国内的人都很崇洋媚外,对于美国学校的认可度也更高”。wang对于中国的一切似乎都有着近乎偏执的否定,他认为“清华的辅导员和老师都有政治任务,要劝阻学生出国”“中国的高铁就是在劳民伤财,高铁都是在亏损,这些钱可以去做其他更有利的事,美国不修高铁是因为他们计算过,高铁速度提高一倍能耗要提高许多,所以他们更多采用飞机出行”,“中国近几年的经济形势都很差,国内的媒体还在宣传经济形势一片大好”,“中国的高校毕业生失业率80%,张雪峰因为说了实话而被抓”。其实对于经济形势这种宏观概念,作为学生我是很难有切身体会的,作为非毕业年级,我也很难感知到就业形势究竟有多么糟糕,所以对于他说的话,我并不知道真实性如何。

后面我才逐渐了解到,他在国内读博期间非常痛苦,到了哈佛医学院才真正与自己和解,找到工作和生活的平衡,平时做好本职工作就能开心的生活好,导师也以鼓励为主,从不贬低和压榨。他从11年入学,用了十年时间才博士毕业。在一开始的时候老师觉得他很聪明有天赋,但是过了几年越来越发现不满足导师的期望,于是开始不停的贬低和压榨他,在16年的时候,他刚刚完成了一个项目,发在一篇中等的期刊上,按照要求是勉强可以毕业的,但是组里另一个师姐走了,导师为了让师姐的项目继续做下去,就没有让他毕业,继续做师姐负责的那项技术,之后他又换了三四个方向,每个方向都接近毕业要求,有的方向虽然没有大的成果,但是可以挖出小的点去发文章,可是导师却总是浅尝辄止,要求他继续去做下一个方向,而不是在小的点上发文章。

18年在种种天时地利下带领老师发了nature,他负责了几乎所有实验,这篇文章也几乎成为了老师的代表作,即便如此,老师依旧没有让他毕业,继续在组里贬低他。20年又发了science,这时系里的其他老师都看不下去了,都劝说导师让他毕业,于是21春季老师终于同意他毕业,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面试各个学校的博后和医院的研究岗位,最终决定去美国开启一段新的生活。好在一篇nature和一篇science已经守住了他一生的荣华富贵(误),如今的华人老板是在美国长大,有着完全美国的思维方式,当你有产出时总是不吝惜表扬的字句,当你不顺利的时候也会鼓励你,从不要求延长工作时间,组里的本科生、博士生也相处的非常融洽。通过技术移民,他明年一月大概就能拿到绿卡,之后他打算去工业界工作。

学长对金钱似乎没有太大的概念,一会儿又告诉我说附近的inn一晚房费要1000刀,一会儿为了告诉我波士顿的房价便宜,说他们住的两居室的公寓只要人民币60万。其实这两点是很难兼容的。其实,对于在美国的生活,我目前还没有发现有特别多的非常吸引我的地方。学长每年年薪5万左右,却还是住在一个不足60平米的、客厅都有人居住的、卧室面积不足十平米的、进门就是厨房、能闻到很重的发酵油脂味和垃圾味的、屋里的每一寸空间都堆放着杂物、厕所非常脏乱、隔音效果很差即使是晚上和清晨也能听到室友或其他房子里的人说话以及铁路的声音、一个卧室月租1000刀的二居室。曾经试过买准备好的原材料做饭,一顿饭成本大概7-10刀,但是因为没有时间就放弃了,每天中午去类似于食堂的地方吃饭,一碗面就要18刀,两个金枪鱼taco就要20刀,去chinatown吃饭,一个菜就要20-30刀,平时一般都是步行去医院工作,一旦打车就要20刀以上。

他说,这里的生活很简单,人们虽然物质不华丽、不丰富,但是精神都很富足。看到他终于摆脱了以前的痛苦生活,我由衷的替他高兴,他如今气色很好,心态也很好,从去年年初开始每周学一个小时钢琴,每天都要练半个小时,他抓紧一切时间背单词、练口语,等车时、吃饭时都在记单词,每周还要上一次口语课,在路上和遇到的任何人,美国人、印度人、拉丁裔人都能够开启一段聊天,用流利的口语毫不胆怯和羞涩的侃侃而谈。我能看出,他很努力的在融入当地的生活,或许他今后都不会再回中国了。